莽币“布泉”为何叫男钱

来源:
作者:◎文、图/徐 成
2018-08-21 09:42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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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中国历代铸币种类繁多,其名称多依钱文而定,但也有一些基于某种原因民间对其冠以别名。这些另有别称的钱币,由于被赋予了一定的民俗文化内涵,因此在具有正常的市场行用功能之外,还具有了某种特殊的民俗功能。民间谓之“男钱”的莽币“布泉”便是其中一例(图1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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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|  记述多谬误  |

 

  关于“男钱”,目前所能查阅的最早史籍记载是唐代杜佑的《通典》。《通典》卷九《食货九·钱币下》载:“梁初,唯京师及三吴、荆、郢、江、湘、梁、益用钱丰货钱,径一寸,重四铢,代人谓之富钱,藏之令人富也。布泉钱,径一寸,重四铢半,代谓之‘男钱’,云妇人佩之即生男也。此等轻重不一。”

  由《通典》所载可知,第一,被称作“男钱”的钱币是“布泉”。第二,此“布泉”非北周布泉,而是南梁货币,因为杜佑不只将此钱归于南梁钱币部分。第三,“男钱”的功能是妇女佩戴可生男孩。

  不过,杜佑将被称作“男钱”的“布泉”归为南梁钱币,是个谬误。在中国古代货币史上,新莽和北周都曾铸行过面文为“布泉”的钱币,二者虽然钱文相同,但字体有异。新莽“布泉”为悬针篆,北周“布泉”为玉箸篆(图2)。关于北周“布泉”,史书有明确记载,《周书·武帝纪上》:“(保定元年)秋七月戊申更铸钱,文曰‘布泉’,以一当五,与五铢并行。”而新莽“布泉”则是史书无载,但其形制、文字与莽钱风格完全一致,且多出于新莽墓葬或与莽钱同出,故而为莽钱无疑,杜佑将其定为梁钱,明显错误。

  此后历代文献之中,也多有关于“男钱”的记载,但其内容,均是基于对《通典》的抄录。有些文献因抄录脱漏,而造成了讹误。如北宋王钦若《册府元龟》卷五百《邦计部·钱币第二》:“又有对文钱,丰货钱,径一寸,重四铢半,谓之‘男钱’,亦妇人佩之即生男。”显然,这是编撰者漏录了《通典》中“径一寸,重四铢,代人谓之富钱,藏之令人富也。布泉钱”21字,因而错误地将“丰货”称作了“男钱”。对此,清代金石学家李佐贤在其《古泉汇》中就明确指出:“或以丰货为男钱者,误也。”

  当然也有后世学者在抄录的同时,对杜佑《通典》中的错误进行了考订,指出世人谓之“男钱”的“布泉”应为莽币。宋人洪遵《泉志》卷十五《厌胜品》载:“右男钱。旧谱曰径寸,重四铢,悬针书,文曰‘布泉’。世人谓之‘男钱’,言佩之即生男也。敦素曰径寸一分,形制精巧,字体与货泉同,疑王莽时铸。”

  众多文献记载的“男钱”功能,都是佩戴可生男,清代词人边浴礼在《绮罗香·罗帐》中则记录了“男钱”的另一功能——撒帐。撒帐的民俗内涵为早生子、多生子及求富贵,“五男二女三公九卿”(图3)厌胜钱就属于撒帐钱,而本就有着生男功能的“男钱”,自然也是作为撒帐钱的极佳选择。

 

  |  对应“女钱”而言  |

 

  尽管有关“男钱”的文献记载较多,但新莽“布泉”被世人称作“男钱”的原因,从杜佑的《通典》到洪遵的《泉志》,均未作出明确说明。今天泉界广为接受的观点是清人蔡云《癖谈》中的解释。蔡云认为:“物之弱小者可称为女,而壮者即可称为男。所以对女钱而言者,又有男钱也。”

  中国货币史上的“女钱”是指南梁五铢的一种。《泉志》引南梁顾《钱谱》云:“天监元年,铸公式女钱,径一寸,文曰‘五铢’,称两如新铸五铢,但边无轮郭。”《隋书·食货志》亦载:“(梁)武帝乃铸钱,肉好周郭,文曰‘五铢’,重如其文。而又别铸,除其肉郭,谓之‘女钱’。二品并行。”

  虽然对于南梁(公式)女钱的具体形制,学术界观点并不统一,但随着镇江、南京等地公式女钱钱范及铜钱的出土,还是在很大程度上验证了女钱“除其肉郭”的特征,即减薄钱体厚度,除去面背内外廓(或仅留有背内廓)。正因肉薄无廓,此类五铢故被称作“女钱”。

  相较于南梁“女钱”,莽币“布泉”钱体厚实,轮郭具备,字风耸立,总体铸造风格更为浑雄,故而世人谓之“男钱”。如此解释也不无道理,但似乎又不能完全说没问题。

  南梁顾在其《钱谱》中著录有“直百五铢”“契刀五百”“货布”(图4)等多种前朝货币,说明在南北朝时,世人见到前朝旧币不足为奇。事实上,在中国古代,前朝旧币与当朝铸币混用是常有之事。在众多前朝钱币之中,“布泉”的“男性”气质并不突出。仅就常见莽币而言,若论钱体厚重,“布泉”比不上“大泉五十”。“布泉”钱径一般为2.5厘米至2.7厘米、厚0.1厘米至0.2厘米、重3克至4克,而早期“大泉五十”(图5)钱径一般为2.7厘米至3.0厘米、厚0.2厘米至0.3厘米、重7克至13克,即便是中期“大泉五十”,其钱径也多为2.65厘米至2.85厘米、重5克至7克。若论字风耸立坚挺,显然同为悬针篆、字体修长细峻的“货布”更胜一筹。

  但为什么独独是“布泉”被称作“男钱”呢?应是另有他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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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|  一种原始信仰  |

 

  细观“布泉”钱文,“泉”字形似男根,而佩戴“男钱”的功能又生育有关。由此姑妄推断:“布泉”被称作“男钱”,极有可能源于生殖(器)崇拜。

  以钱币为载体,来表达生殖(器)崇拜的原始信仰,是古代货币文化中的一种特殊现象。如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和地区,其最早的货币都是天然海贝,究其原因,有学者认为就是源于生殖(器)崇拜,因为贝币取象于女阴。再如在一些伊斯兰地区,女子嫁到夫家时,要向泉水中投入一枚金钱,其目的“是为了唤起泉水中的灵以求受胎”,女子只要“浴了潜着这种灵的泉水,便会怀孕。”至于中国汉代以降将钱币与婚姻、繁衍结合起来的厌胜钱,其种类就更是不胜枚举了。

  因为新莽“布泉”钱文中的“泉”字形似男根,故而民间在行用过程中就很自然地对其赋予了生殖(器)崇拜的内涵,这样,“布泉”就有了“男钱”的别称,其功能也和繁衍密切相关,即妇人佩戴生男,以及在婚礼中用作撒帐钱。

  关于民间对“男钱”功能的信仰,清代“先锋”小说《镜花缘》中有一段有趣情节:“(章荭)次日起来,有这些美人陪伴,天天珠围翠绕,美食锦夜,享尽人间之福。过了几时,四个美人都已有孕,忙向三官跟前焚香叩祷,各佩‘男钱’一枚,以为得子佳兆。哪知四美竟生五男。章荭因儿子过多,要想生个女儿,于是又找几个‘女钱’,给他们佩著,果然又生二女。”佩戴“男钱”不仅可以生男,甚至能够一胎双子,其功效着实显著!当然,至于小说中言佩“女钱”可生女,则显然是作者的望文生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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